理工女故事 | 莎莉·莱德——探索太空奥秘的女宇航员

文 / 油飞

Sally Rider

5月11日，上海天文台。光线明亮的会议室内，一群年轻人围坐在长方形会议桌旁，视线的焦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优雅女士。SA甚至曾经拒绝招收和训练女性宇航员。直到1983年，这层太空中的玻璃天花板才终于被美国首位女性宇航员莎莉·莱德 (Sally Ride)所打破。

今年5月26日，Google设计了五枚不同的Doodle动画，用以纪念莎莉·莱德的64周年诞辰。莱德不仅是美国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女性，也是迄今为止进入太空时最年轻的美国宇航员，以及第一位公开同性恋身份的宇航员。此外，她还是一位出色的物理学家、教育家和科普作家，并终生致力于鼓励儿童学习科学。

Doodle 1

成长于第二波女权运动之中

莎莉·莱德于1951年出生于美国加州。当时的美国正经历着深刻的社会变革，其中对莱德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60年代风起云涌的第二波女权运动浪潮。

美国的第一波女权运动由19世纪中期起持续到20世纪初，最重要的成果是为美国女性争取到了平等投票权。第二波女权运动浪潮则始于1960年代：受波伏娃《第二性》、弗里丹 (Betty Friedan) 《女性的奥秘》以及一系列女权主义理论著作的影响，美国社会开始质疑战后时期深入人心的贤妻良母形象，转而关注女性作为“人”的发展潜能，并进一步鼓励女性就业，在各个领域争取性别平等。到60年代末，美国女性就业率已经由20年代的四分之一上升至近一半。

在这一社会氛围下成长的莱德，才能得到了较为充分的鼓励和发展。她从小对科学知识充满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最喜爱的玩具是一套化学器械和一架小型望远镜。此外，她在运动方面也颇具天赋，曾经打入全国级别的网球联赛，甚至认真考虑过做专业网球选手。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追随自己对科学的兴趣，进入著名文理学院Swarthmore College就读。

当时的本科物理系课堂上，往往只有莱德一个女生。随后，莱德转入斯坦福大学；拿到物理系与英文系双学位后，她留校继续攻读天体物理学，并于1977年获得物理系博士。

70年代, 全美国的物理学博士候选人中只有3%为女性。事实上，直到今日，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如今美国的物理学博士中大约20%为女性，而其中只有一半是美国人。

就在博士毕业这一年，莱德偶然在斯坦福校报上看到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在招聘宇航员的消息。这是NASA自开展太空探索以来第一次公开允许女性应征宇航员。莱德毫不犹豫地提交了申请，并在8000余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顺利成为最终被选中的六名女性宇航员之一。1978年，莱德正式加入NASA。

Doodle 2

水星13号：对女性封闭的太空

与大部分人想象中不同，莱德身上并没有“从小就渴望成为宇航员”的故事。要知道，70年代之前的美国, 太空计划对女性仍然是大门紧闭的；因此，莱德在求学期间并未动过这个念头。当时的她一心想要走学术路线，梦想有朝一日获得诺贝尔奖。然而就在看到NASA那篇启事的一瞬间，莱德心底燃起了“成为宇航员” 的火苗。

时间回转到60年代，就在水星七号的男宇航员们占据所有报刊头条的时候，已经有一批女性宇航员在美国军队的研究项目中秘密接受宇航员测试和训练。测试证明，她们的体力与能力完全符合成为宇航员的要求，甚至可能比男性宇航员消耗更少的氧气。该项目被称为“水星13号”。

然而，就在第一批备选女性宇航员准备好进入下一步测试时，NASA却拒绝批准这一项目。美国海军与NASA发生了争执，并闹上了国会；在听证会上，水星7号的宇航员英雄约翰·格伦（John Glenn）公然声称 “女性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这个领域，这一事实就印证了我们的社会秩序。”他随后表示自己不会反对女性宇航员计划，但目前并没有看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经过两天的听证程序，美国国会选择不去干涉NASA拒绝培养女性宇航员的决定。水星13号的参与者们试图说服当时的副总统林登·约翰逊在一封声明上签字，以承认“太空计划不应当出于性别因素而让参与者失去资格”，却也遭到了拒绝。约翰逊还在那封声明的最底下加了一句话：“别再闹啦！”

然而就在不到一年之后，苏联将第一位女性宇航员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Valentina Tereshkova)送上了太空。她环绕了地球48圈，在太空中度过了将近3天，并安然返回。不过，当时的美国政府和媒体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苏联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直到十年之后，随着美国《平等就业机会法案》的通过，NASA才不得不在公开招募中允许女性应征。斯坦福校报刊登这封启事时，使用的标题也是“NASA开始招收女性啦！” 若没有这一变革，也许莱德依然会在学术领域大放异彩，但太空属于男性这一思维定势，无疑要等更多年才能打破。从这一角度来说，莱德的成就与整个美国社会的性别平权运动密不可分。

Doodle 3

“如果出了问题，你会不会哭？”

在NASA工作期间，莱德曾负责为航天飞机进行地面通信工作，并帮助开发航天飞机的机械手臂。1983年，莱德参加了挑战者号任务，成为第一位进入太空的美国女性，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三位进入太空的女性宇航员——继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之后, 苏联已经于1982年将第二名女性宇航员斯维特兰娜·萨维茨卡娅 (Svetlana Savitskaya) 送上了太空。

当时的NASA风气依然十分保守。其中与莱德共事的许多人都是军队退役的试飞员，早已习惯性别定势的他们，对于女性进入自己的工作空间这一变革心存疑虑。不过，许多人也为这些女性的智慧和能力而感到惊奇。包括莱德在内的这六名女性，一天要花12小时在课程、训练和模拟测试上；她们提前通过了宇航员的全部测试，使得原本计划为两年的训练期得以缩短。

NASA逐渐做出了调整，开始塑造对女性更友好的工作环境，例如增加了女性更衣室，并为女性重新设计了太空厕所装置。在莱德正式被选中执行太空任务之后，NASA专门为她在物资中配备了卫生棉条。按计划，莱德将在太空中停留一个星期，于是工程师问莱德：“带上100个，数量对不对？” 莱德哑然失笑：“恐怕不太对。”

在执行第一次飞行任务之前，莱德因身为女性而成为媒体焦点。但媒体关注的只是女性在太空中能否正常工作，在男性为主的环境中如何生活，以及如何上厕所、如何在失重条件下防止头发乱飞等等问题。莱德甚至被问到诸如“太空飞行任务是否会影响你的生育功能？” 以及 “如果出了问题，你会不会哭？” 等明显出于性别刻板印象的问题。NASA内部的氛围也依然存在将女性区别对待的情况。当莱德正式被选为挑战者号宇航员之后，她的船长Bob Crippen说她“无疑是最漂亮的船员”。

莱德对大部分此类问题和评论一笑而过，但有时也会不耐烦起来。不过, 她始终坚信自己作为宇航员的身份与性别无关。

莱德出色地完成了飞行任务，并成为第一位在太空使用机械臂和实行回收卫星任务的宇航员。后来，她将自己的第一次太空飞行称为“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对女性开放的太空

1984年，莱德执行了第二次挑战者号任务，在太空累计停留超过343小时。其后，她原本已经准备好参加第三次飞行任务，但因挑战者号意外失事而中断。莱德参与了随后的事故调查。

1987年，莱德离开NASA，进入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与军备控制中心工作，后来又进入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担任物理学教授，并指导加州太空研究所。克林顿和奥巴马政府都曾邀请她重回NASA担任管理职务，但她婉拒了。不过，2003年，她接受了进入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事故调查小组的邀请，并成为唯一调查过挑战者号和哥伦比亚号两起航天事故的科学家。

莱德的五名同届也都成为了优秀的宇航员和航空工作者：

朱迪斯·莱斯尼克（Judith Resnik）成为继莱德之后第四名进入太空的女性宇航员，后来死于挑战者号事故；

凯瑟琳·D·苏利文（Kathryn D. Sullivan）成为第一名进行太空行走的美国女性宇航员，并于2014年被任命为美国副国务卿和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局长；

安娜·李·费雪（Anna Lee Fisher）成为第一名进入太空的母亲，并成为如今年纪最长的活跃宇航员；

玛格丽特·莉亚·瑟顿（Margaret Rhea Seddon）执行了三次太空任务，在太空中累计停留722小时；

雪农·路西德（Shannon Lucid）执行了五次太空任务，并指导了一间太空实验室。

这些出色的女性宇航员在太空中书写下自己的名字，用杰出的工作告诉人们：没有什么领域是女性无法涉足的。

Doodle 4

“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向着梦想前行”

在太空任务之外，莱德始终关注儿童科技教育, 特别是女性和少数族裔儿童因种种原因而过早放弃对科学的兴趣这一问题。她意识到，小学生和初中生对于太空旅行具有无尽的好奇心，而与他们分享自己的经历，能够令他们对科学产生更浓厚的兴趣。于是，她提出要写一本关于太空旅行的书，这让当时的出版商们兴奋不已。但后来他们才发现，原来莱德想要写的不是回忆录，而是一本面向儿童的科普书籍。

1986年，她出版了《往返太空》，其后又出版了六本科普童书。她相信，儿童对科学技术有着本真的兴趣，而社会、教师和父母对他们传达的关于科学工作的不正确认知，是他们对科学失去兴趣的原因。在莱德看来，教师不应急于向孩子们灌输科学事实，而应当用更多有趣的实验让他们体会到科学的乐趣。她决定利用自己的知名度来做出一些改变。

2001年，莱德与几名朋友一起创建了莎莉·莱德科技公司，并担任首席执行官。这家公司致力于创建有趣的科学项目和出版物，目的在于激发儿童和青少年——特别是女孩——对科技的兴趣。莱德希望能够让科学融入生活，帮助儿童和青少年认识到STEM专业（即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是多么富有创造力和引人入胜。这家公司培训了数千名教师来激发和维持儿童对STEM专业的兴趣，其旗下项目和图书更惠及数百万儿童。

莱德本人很善于激发儿童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在一次讲座中，一个小女孩问她在太空中失重是什么感受，她便引导在场的孩子们想象自己漂浮在空中，飞向天花板、彼此碰撞……Google Doodle的其中一个版本便体现了这个场景。

Doodle 5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遇见这样的男孩和女孩，” 莱德曾如此说过，“他们有的热爱太空，梦想成为宇航员；有的热爱海洋，渴望成为海洋学家；有的热爱动物，梦想成为动物学家；有的热爱设计，想要成为工程师。我希望在十年之后，仍能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今日的神采飞扬；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向着自己的梦想前行。”

2012年，61岁的莎莉·莱德因胰脏癌去世。她的讣告透露，她与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心理学女教授、科普作家以及莎莉·莱德科技公司副总裁Tam O’Shaughnessy保持了27年的伴侣关系；莱德也因此成为第一个公开承认同性恋身份的宇航员。

莱德一生赢得无数荣誉，包括NASA的太空飞行奖章、NCAA的罗斯福奖章等。2013年，奥巴马授予莱德总统自由奖章，并在致辞中说：“作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美国女性，莱德不仅打破了平流层中的玻璃天花板，并且一飞冲天。”

莱德的传记作者林恩·雪莉( Lynn Sherr )则这么写道：“作为‘第一个’当然不错，但莱德从来不想成为‘唯一一个’。”

参考资料

作者简介

油飞，山东人，本科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系，现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社会学系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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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题图来自NASA，插图来自Google Doodles。